雖然車禍重傷,讓老虎伍茲或許就此再無法重返戰場;但這位高壇巨星早已為我們貢獻許多經典時刻,包括2001年在鋸齒草第17洞的這記推桿。
BY Chris Cox Photos: GETTY IMAGES
廿年前的某個禮拜六,時值2001年美巡球員錦標賽第三輪,正努力追趕領先者的老虎伍茲(Tiger Woods),站上TPC鋸齒草球場最具代表性的標準桿3桿第17洞梯台準備開球。就在他眼前約137碼遠處——約莫剛好在島嶼果嶺後側擋板的位置,伍茲前組的同胞好手弗瑞德方克(Fred Funk)即將出手推桿,他這記遠距推桿不但得挑戰世界著名的快速果嶺,還須克服推桿路線上的多重轉折。遠方梯台上的伍茲沒錯過,凝神注視方克的推桿,他顯然對路線判讀興趣濃厚,並熱切關注著出手後的結果。
結果看來不佳。出手後方克的球滾動速度超乎預期,不但超過洞口,也一路滾出果嶺。最終,方克在這洞以4推收工,換言之在沒下水的情況下吞雙柏忌——伍茲明顯意欲從方克的推桿中吸取經驗。
伍茲心底彷彿正對自己說:「別學方克一樣打到那個落點,切勿留給自己一記無法完成的推桿!」
說歸說,面對惡魔般的17洞島嶼果嶺,開完球後伍茲依然發現自己的落點幾乎跟方克相同,有如前仆後繼的殉道者。多年後伍茲回想起這記開球,仍憤恨地用「『屎』般的鐵桿開球」來形容,這字眼兒對當時的伍茲來說恐怕還嫌溫和。
正巧此時,長年負責轉播這場比賽的NBC(美國全國廣播公司)進了廣告。人坐在第16洞果嶺後方電視轉播塔的球評蓋瑞科克(Gary Koch),趕忙利用空檔提醒製作人湯米羅伊(Tommy Roy):針對該球落點,或許不只方克一位球員遭受到這種災厄級的苦果,其它選手可能也將步上後塵。
科克回憶道:「每一位球員都把球推出果嶺,那座島嶼果嶺的斜度會自然令其發生;我認為在場選手在判讀轉折時都不夠精細,我判斷那些轉折最終會讓推桿路線朝右走、停在果嶺邊緣處。」
科克和羅伊開始熱烈地討論起伍茲即將面臨的處境,當廣告結束,兩人計較已定,科克看見伍茲就定球位,模擬自己這記60英呎長推桿的轉折與走向,並在一旁嘗試練推了幾下。最終,伍茲出手了。同時間回到轉播塔現場,該台另一球評、美國名將強尼米勒(Johnny Miller)轉頭問科克道:「你看伍茲推得怎麼樣?」
此時科克也已驚訝地察覺伍茲推桿路線及球速,顯有別於先前同落點其它選手,他緩緩講出一句:「比大多數人好。」(Better than most.)這句話,適足以描繪出多年來球迷心中的老虎樣貌。
即便多年以後、時隔廿年,科克這句話始終讓美巡球迷們記憶深刻——想到伍茲就聯想到當年場景和這句話,銘刻在美巡球員錦標賽漫長的47年賽史當中。而在伍茲個人生涯裏,他歷來在這座鋸齒草TPC競技館球場 19次職業賽出賽中,這一球也成為他(統計累積共達5,054記揮桿)最經典的一記推桿。
鋸齒草競技球場第17洞與其島嶼果嶺之所以能成為高壇經典,伍茲這一推,包括和賽史上其它那些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絕妙好球,同樣功不可沒。
伍茲這記傳奇推桿,除了科克上述語彙外,推桿進洞後伍茲本人對著現場觀眾握拳「拉竿」打氣的動作、球迷們回應震天嘎響的歡呼聲——年年都可在美巡經典畫面的影片中重見,而且已是球員錦標賽賽史中再難割捨的一部分。那正是現代高爾夫的輝煌年代,從眾多球星中脫穎而出的伍茲,在傳奇球洞中譜寫下傳奇一刻,這記60呎長推可視為虎王生涯代表作之一,也成為他在2001年球員錦標賽勝出的關鍵動力。
已入選世界高爾夫名人堂的南非名將雷提夫古森(Retief Goosen)當時也在陣中,他回憶道:「那一球,我想現在可說無人不知、無人不曉。至於(科克)的講評,更成為伍茲人生中密不可分的一句話。」
不消說,科克當年之所以在直播現場脫口而出,終究得歸因於伍茲成功推桿入洞;再進一步延伸思考,恐怕連前一位在島嶼果嶺鎩羽而歸的方克,都得記上一筆功勞,落在幾乎相同球位的伍茲,從中習得自己必須做出某些調整。
伍茲後來解釋:「我的確從中見識到果嶺有多快速,所以我決定抓多些力道。原本照舊果嶺路線,球會在轉折頂點大幅左轉;當時(方克的球)到頂點也左轉,然而球卻猝不及防地往右跑。」伍茲接著說:「於是等我推桿時,出手後我旋即在心裡盤算:『該轉彎的時候快轉,千萬別像方克嚴重偏右滾出果嶺。』球沒偏右,我卻又開始擔心起來:『該朝右轉了吧?』等球兒一轉,我又在內心狂喊:『可以、可以了!轉夠就該停。』很幸運地我最終把球送至洞口下緣,並順利滾入洞中。」
不只現場觀眾,科克那一句經典話語也同樣令電視機前的球迷起雞皮疙瘩,何故?主要是科克在伍茲出手後小白球一路滾動的過程中,不斷重複那句「比大多數人好。」——出手時他講一次;等球兒過轉折頂點左彎時他再講一次,講完、球旋即開始右偏;最後在球即將進洞前一刻,科克第三度說出這句話。可以說,伍茲贏球的戲劇效果,在科克口中被強化了。
對此,科克回想當時說道:「當球循下坡一路滾出去,我已判讀出它力道、路線均足以左轉,且表現遠優於當天其它同球位的選手,」他繼續說明:「我沒注意到,但此時我已脫口而出第二次的『比大多數人好。』。等球順利入洞,我又忍不住再唸一次。」
「對我個人而言,最值得紀念的一點是,假使各位有機會回去觀賞這段影片,會發現當時有長達45秒的時間,沒有任何人講出任何一句話。包括我們在內、所有人都緊盯著伍茲(跟球)的一舉一動。要知道,回顧當年,在球員錦標賽第17洞周遭絕對不可能保留任何商業或酬庸帳篷空間的,擠滿現場的觀眾在伍茲進球後大聲地爆出歡呼…後來每次有人跟我聊起這件事,我都回答『那真是最經典的老虎時刻!』」
當時德國名將伯納德藍格(Bernhard Langer)人正坐在鋸齒草會館裏,邊吃午餐、邊觀賞這段「老虎時刻」,他也記得他清楚聽見遠方傳來歡呼巨響。即便在廿年後的現代,藍格說他跟其它任何2001年參賽者一樣,這輩子都難忘伍茲在17洞的那記推桿。
「依我看,即便我們讓老虎伍茲重返當時、當地且照樣推桿20次,我敢說他幾乎難以再次順利推進。」那場比賽中拿下單獨第三名的藍格表示:「2001年伍茲那記推桿確實是獨一無二的,無論判讀轉折和推桿速度的拿捏,我意思是,我們多數選手都認為只要能把球送至距洞口約4呎處,已非常成功,殊不知伍茲卻能進洞。」
當時同樣參賽的另一位蘇格蘭老將柯林蒙哥馬利(Colin Montgomerie)則說:「我記得最初伍茲出手後球朝右走,後來轉左,最後階段再次大幅度右轉彎——現場我們都以為他這球絕對要失手了,不料球勢不墜、竟繼續滾動。假設當下伍茲失手,當然,我說他的球未必滾出果嶺,不過起碼也得至邊緣處才能停球,因為洞口周圍草皮速度實在太快。但老虎終究是老虎,而且是廿年前的老虎伍茲,他就是能辦得到。」
有件值得注意的趣事是:伍茲在2001年球員錦標賽尾輪奪冠時,並未穿上他後來舉世聞名的「紅色戰袍」,不似生涯中他在其它賽事周日時所表現出來的習慣。而前一天、在鋸齒草第3輪周六,伍茲穿的是帶直條紋的白衫。此外,後世著墨甚多的這記傳奇博蒂推桿,也僅令伍茲追近當時領先者傑瑞凱利(Jerry Kelly),並未逆轉——當日伍茲以66桿作收,禮拜天開打前距凱利僅餘兩桿差。且該賽事受惡劣天候影響,直至周一才完成尾輪,伍茲最終在禮拜一繳出67桿收尾,一桿差擊敗正值巔峰的斐濟名將「黑珍珠」維傑辛(Vijay Singh)。
後來伍茲被問起生涯中印象最深刻的推桿時,他如此回答道:「的確,我那記推桿未必能對比賽造成『一球定輸贏』的影響,我記得抓鳥後我仍舊落後凱利,而且當天也始終沒法子逆轉。不過,我很清楚,推進後我獲得非常巨大的信心與求勝動力。如果要我選出這輩子最出色的推桿表現,我想在長推項目裡絕對有(這記推桿)。」
更何況,伍茲根本沒可能在賽場中聽見轉播現場(16洞)的科克講了甚麼「經典名言」,看完伍茲開球的科克稍早前才聊到:他認為伍茲三推內能收掉這洞已屬最佳結果。孰料幾分鐘後,現場爆出包括科克本人在內的轟天巨響歡呼聲。
當年對手凱利則笑著表示:「我重看過同樣的影片畫面太多次了,多到如果可以、我也希望我這輩子能有一球『比大多數人好』!」
當科克被問到此一「金句」是否是轉播生涯40年代表作時,他毫不猶豫地回答:「當然、毋庸置疑,我在其它轉播場次中也講過許多漂亮的評析,不過遠遠比不上你問的這句。」
另一位南非名將厄尼艾爾斯(Ernie Els)形容得更妙:「我記得1986年名人賽的傑克尼克勞斯(Jack Nicklaus),特別是南茲(主播Jim Nantz)那句『冬眠完的金熊出關了!』或者其它許多印象深刻的妙評。然而科克的『比大多數人好』肯定是高球史上最經典句子之一。」